国学教学 教师优秀篇目
国学之路,吟啸徐行
张晓明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汉代的一首乐府诗,是一首表现男女坚贞朴素的相知相爱的爱情诗歌。我曾用标准的普通话去朗诵它,内心为这位女子(男子)的执著深情感动着。一次偶然的机缘,我在网上听到一种和我的朗诵完全不一样的读法,带给我的不仅是感动还有震撼。她的“朗诵”声情并茂,“上邪”长呼中掩抑着痛苦,我和你,我心中的爱人,我愿与你相知相守,无怨无悔。当诵读者长长短短、顿挫分明地读到“竭”“雪”“合”“绝”这几个音节的时候,声调短促有力,我马上感受到这是相知相爱的人儿在表达着爱情的誓言。誓言是如此地决绝、坚定,山崩河枯,夏雪冬雷,天地相合,也难分离。为什么这几个字用这种短促的音表现呢,读诗者说这种有着节奏,有着长短音变化,有着简单的旋律的读诗法叫“吟诵”。那哽咽有力的音节都是上古音中的入声字,普通话中入派三声,已经消失了。这首爱情诗用的是入声韵,诗人选什么韵是为了表达情感,假如在读诗时忽视韵的特点,是很难体会诗人的真实情感的。这位读诗人是九十岁高龄的叶嘉莹先生。
《尚书·尧典》中记舜的话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意思是作诗以言志,高歌以咏言,作声以依咏,演律以和声。《周礼·春官·大司乐》记载“以乐语教国子”,用的是“兴道讽诵言语”。屈子“举世皆浊我独清”,带着内心的孤独与痛苦“披发行吟泽畔”,创作了《怀沙》《哀郢》《离骚》,使中国进入了文学上的楚辞时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曹操欲一统天下,苦求人才,对酒望月,歌诗言志。“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这是汪伦以歌传离别之情,李白也和诗以歌桃花潭水不及汪伦情深,这是怎样的一种风雅。苏轼沙湖道中遇雨,竹杖芒鞋,“何妨吟啸且徐行”。贾岛是“推”是“敲”,骑驴苦吟,也许玩味的并不完全是静与闹的区别,两字一开口音,一闭口音,音韵上哪一字更美,“敲”最终成为他吟咏品味之后的选择。白居易说“终日歌吟如狂叟”,杜甫说“吟诵有所得,众神卫我形”,鲁迅说“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自古汉诗皆吟咏!
吟诵是从先秦开始,代代相传的古诗文的诵读和创作方式。中国古典诗歌的生命,原是伴随着吟诵的传统成长的。古典诗歌中的兴发感动的特质,也是与吟诵密切结合在一起的。了解了这些的我,犹如站在了古典文学的门口,发现了许多我未曾注意的珍宝。古诗有音韵之美,有平仄、长短、高下、清浊、轻重、疾徐相间之妙,有平上去入阴阳八调神态之分,这种美妙神韵又岂是西方朗诵方法所能表现的。当我再读李白的《将进酒》时,我会尝试着带着学生吟诵,让他们体会“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东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作者以黄河之水起兴,用“雪”“发”两个入声字表达光阴忽逝的惊心和老来无成的悲叹。平时课堂诗词鉴赏多注重意象分析,学生是从诗意上去把握情感,现在我把吟诵带入了课堂,引导学生把音与义结合在一起,使心灵与诗人心灵能借着吟诵的声音达到一种更为深微密切的交流与感应,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又是多么有意义的事。
国学教育需要让学生诵读记忆大量的经典,而记忆的最好方法是吟诵。吟诵作为一种读书方法最接近古人的创作与表达。大量地吟诵,大量地积累,其中的句读、语气、声调、情绪等一起融入记忆中,诗情、文气也就融入其中了。学习传统文化重在学习内在精神,形式和内容不统一,精神自然难寻到,用西方朗诵的方法去背诵理解汉文化经典,总是会有很大的偏差的。然而学习吟诵要掌握一定的规律和要求,古人吟诵是从蒙学开始的,是先生们口传心授的,至今仍有一批会吟诵的老先生健在,他们的吟诵调各不相同,但规律相差无几。由于这些老先生的吟诵调各具方言特色,很难推广。首都师范大学目前正面向全国推广普通话吟诵,他们也在全国各地培养了一批吟诵教育推广者,我有幸在网上结识了一些来自全国各地致力于吟诵学习和推广的网友,我们一起在网上听北师大的吟诵讲座,听各种国学课,一起上传吟诵练习,听老师的点评,一起交流学习心得,这样的学习让我受益匪浅。作为教育者,推广传统文化,我们责无旁贷,我一边学习一边实践,在学校开办了吟诵社团,一段时间的学习让学生们爱上了汉诗文,爱上了国学。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学习之途永无止境,能够吟啸徐行,幸甚至哉。